拿破仑远征埃及:亚历山大远征思想的延续

  作为一个历史人物,可能最特殊的:

  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军事家,法国革命的承继者,也是背叛者,一个成功的和一个不成功的政治家,他留给后人五十多次经典胜利和一部法典。

  拿破仑有许多称谓,有人斥之为“暴君”、“科西嘉岛的吃人妖魔”、“者”,也有人称之为“亚历山大、恺撒之后最伟大的人物”、“世纪的巨人”、“拿破仑大帝”,尔称他为“世界灵魂”,拜伦写下献给他的颂歌,贝多芬却从《英雄交响曲》总谱中勾去他的名字,斯汤达则说:“越是了解拿破仑,拿破仑将越发伟大”。

  拿破仑是开明的也是专横的。他没有同情心,是个十足的实用主义者;他的权欲极强,妄想操纵整个世界。出于需要,他可以释放一些俘虏,但也能毫无顾忌的杀掉他们;他蔑视一切人,不相别人的才能,凭着自己的直觉,残酷无情地统治着他的帝国。

  法国史学家乔治勒费弗尔认为:“他的头脑是迄今为止最健全的头脑,永不松弛的注意力善于抓住各种事实和思想,毫不懈怠地订着各种政策与战略。”

  拿破仑戎马一生,赢得过五十多场胜利,其中不乏像奥斯特里茨、耶拿-奥尔施塔特、瓦格拉姆这样军事史上的杰作,对埃及的远征也许只是拿破仑军事生涯中的一个小插曲,但没有哪次征战像远征埃及那样完整地展现出拿破仑的个性、心理和思想。

  如果说《拿破仑法典》在法律思想史上占有重要地位,那么拿破仑对埃及的远征不但改变了近东的战略格局,推动了这一地区政治、经济、文化和宗教的发展,而且为世界范围内埃及学的兴起奠定了基础,破解了象形文字的千古谜团,同时也为苏伊士运河的最后开通作好了前期的准备工作,所有这些都是人类历史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

  征服者的野心

  1796年3月2日,26岁的拿破仑荣任意大利军团司令,依靠骁勇的士兵和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经过一年多的征战,拿破仑得到了属于自己的胜利和荣誉。1797年10月17日,奥地利和法国在威尼斯东北的一个小村庄正式签署了《坎波福米奥条约》。条约规定:奥地利将比利时各省割让给法国,同时割让荷兰、伦巴第、莱茵河左岸之地,威尼斯共和国,由法国、奥地利共同瓜分,意大利一些争议领土由双方均分,奥地利政府承认法国人扶持的山南共和国、利古里亚共和国等傀儡国为独立的主权国家。

  《坎波福米奥条约》的签订使得法军在战场上取得的胜利被以条约的形式巩固下来,法国人对意大利的占领合法化了。一年多的时间里,法军俘敌15万人,缴获军旗170面、大炮550门、野炮600门,俘获9艘大型炮舰、12艘小型炮舰、12艘巡洋舰、18艘运输船,在自由、平等、博爱的口号下,法国人取代了奥地利人,成为整个北意大利的主宰。

  这个时期的拿破仑可谓志得意满,他取得了历史上罕见的伟大胜利,在法国和意大利人民中享有崇高威望,拥有几家替自己歌功颂德的报纸,他成为意大利实际上的统治者,集军事统帅、国务活动家、外交家诸多头衔于一身,以征服者和立法者自居,他像一头蜷缩着的瘦弱的海兽,在潮水涌来时突然伸展出令人眩目的触须。

  拿破仑住在米兰附近豪华的蒙特贝洛城堡里,过着十分奢侈的生活。他的兴趣和活动远远超出了军事范畴,这位年轻的将军开始关注法国的政局,他的手中握有最强大的军队,围绕着他的是一大群英勇善战的将军,这些人对他言听计从,意大利的城市行政长官和各邦国的公爵们葡伏在他的脚下,巧言献媚。拿破仑把他的长兄约瑟夫、几个兄弟姐妹和母亲接到身边,与自己共享荣华富贵,他给一些人安插职位,俨然在蒙特贝洛建立起一个小朝庭。

  与此同时,拿破仑的政治野心也急剧膨胀,他在与法国当时驻意大利外交官米奥德梅托利的交谈中,曾说:“您是否设想我在意大利的胜利,仅仅是为了给督政府的那些律师,为了给卡尔诺和巴拉斯增添荣誉……让督政府打算把我撤职并由他们自己当作主人吧,国家需要一个领袖,一个以其功业驰名的领袖,而不是一个以其管理学说以及理想家的高谈阔论和讲演闻名的领袖。”另一位外交官也说,此时的拿破仑已不再是获胜的共和国的一位将军,他是一位按自己意志行事的征服者。”拿破仑后来在圣赫勒拿岛回忆起这段时光也说:“我位于高空之中,我已看到,世界在我底下流动。”

  在著名的“果月政变”中,拿破仑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当时,督政府运转不灵,五位执政官矛盾重重,思想激进、崇尚暴力的巴贝夫派兴起,而王党分子在1797年3月和4月的地方选举中获胜,形势错综复杂。革命战争的英雄之一让夏尔皮什格吕将军当选为五百人院议长,此人素有恢复王政的倾向。拿破仑本人是铁杆共和派(至少当时如此),4月,他派安德烈马塞纳将军到巴黎窥探风向,没想到后者也有野心,很快卷入政治漩涡。的拿破仑又派的塞律里埃将军前往巴黎,诡称是呈现缴获的奥地利军旗,其实是抵消马塞纳的影响,塞律里埃与马塞纳战功相埒,却无政治野心,他一到巴黎就宣布坚决拥护共和。

  5月,拿破仑又炮制了一个政治事件,意大利军团驻的里雅斯特的贝尔纳多特将军声称缴获了王党分子昂特雷格伯爵的文件,表明皮什格吕将军正准备进行叛乱,当时皮什格吕因陆军部长人选一事与执政官保罗弗朗西斯尼古拉斯巴拉斯发生争执,双方成见极深,这个消息传出后,巴黎的政治气氛顿见紧张。在这场斗争中,拿破仑站在巴拉斯一方,7月7日,他派皮埃尔弗朗索瓦夏尔奥热罗将军前往巴黎,9月3日也就是共和历的果月17日,奥热罗率领第17师协助巴拉斯发动政变,逮捕了皮什格吕等人,一举粉碎了王党分子通过立法机构干预政局的阴谋。10月27日,拿破仑改任英吉利军团司令,从莱茵军团调来的查尔斯安东尼德塞任副司令,路易亚历山大接任意大利军团司令。

  12月6日,拿破仑抵达巴黎,受到英雄凯旋般的欢迎,在法国,他成了所有人心目中完美的偶像,一家报纸甚至说:“每提到拿破仑的名字,所有人都把帽子抛到空中,狂热的情况难以形容,幸运的和谈者的名字,法国上下交口称颂。”与这种狂热的气氛相比,拿破仑却表现得相当沉静,他保持着一种近乎阴冷的沉默,巴黎的新闻记者一般很少能够从他口中探知大家都感兴趣的东西。10日,督政府在卢森堡宫举行规模盛大的欢迎式,这座已有200年历史-原本属于法国王妃玛丽德美第奇女士的宫殿,现在迎来了新主人。欢迎的场面异常隆重,无数群众涌上街头,准备一睹他们心中英雄的风采,5位执政官身穿绣金字的红色长袍、头戴镶嵌有华丽羽毛装饰的红帽,与政府部长、元老院、五百人院的代表们一起出现在仪式上,拿破仑在贝尔蒂埃和茹贝尔两位将军簇拥下缓步通过人群,从容不迫地接受政府要员们的欢迎。外交部长塔列朗-“果月政变”的新贵-代表督政府致辞,他的讲话经过精心准备、辞藻华丽、侃侃道来。首先,他称颂了拿破仑的个人品德:性格纯朴、坦率、对科学充满热情和蔑视一切虚浮的荣华,“这些美德表明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受着野心的支配。”与会者满怀热情准备聆听拿破仑讲话,后者满足了他们,这位年轻的将军以他那刺耳的科西嘉土腔发表了演说。

  执政官公民们,法国人民为了争取自由,必须同许多帝王作战,为了获得一部基于理性的宪法,需要战胜十八个世纪造成的各种偏见。你们已经有了共和三年宪法,你们已经战胜了所有这些障碍,宗教、封建主义和王权主义在二十个世纪中先后统治了欧洲。你们刚刚缔结的和约将标志着代议制政府时代的产生。你们已经成功地建立了伟大的国家,它的领土疆界就是自然向它提供的疆界本身。你们甚至做得更多些,欧洲两个最丰富多彩的国家,它们曾经以艺术、科学和产生伟大人物而驰名于世,现在它们正满怀喜悦的希望眼看着自由的精神从它们祖先的废墟上焕发出来。命运决定要在这两个基地上建立两个强大国家。我荣幸地给你们带来了坎米福米奥签订的、皇帝陛下批准的和约。……法兰西人民的幸福将建立在最理想的基本法上,到那时,整个欧洲就将是自由。

  尽管拿破仑的口音很重,现场许多人难以听懂,但他的口才已令人吃惊。接下来,轮到擅长辞令的巴拉斯发言,这位执政官以十分华丽的辞藻呕歌了拿破仑的丰功伟绩,他宣称后者“已经以法国的名义洗刷了18个世纪以前恺撒给法国带来的耻辱,”并说:“他给我们的土地带来奴役和破坏,您给他的古老祖国带去了自由和生命,”说完,聪明的巴拉斯转向意大利方向,以征服者的姿态朝北一指,大声叫道:“到那里去,抓住那个横行海上的大海盗吧;到伦敦去,惩罚那些长期逍遥法外的恶棍吧!”说完这些话,巴拉斯走过去与拿破仑热烈拥抱,另一位执政官拉雷韦利埃勒贝尔立即不失时机地高声赞颂:“啊!伟大的自由精神呵,……只有你才能产生征服意大利的军队,才会产生拿破仑,幸福的法兰西呵!”

  这一时期,意大利战役成为法国文学艺术的主题,大量绘画、雕塑、歌曲和诗篇问世,主人公无一例外都是拿破仑,歌剧《洛迪桥》上演,每当演到拿破仑执旗冲锋的场景时,剧院里都会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拿破仑居住的克德林街被更名为凯旋街,荣誉如同一样倾泻在这位年轻将军身上。“果月政变”后,执政官卡尔诺被放逐,法兰西科学院的名额出现了空缺,12月25日,拿破仑正式当选为法兰西科学院院士。

  随着政治地位的不断提高,尽管拿破仑装做老成持重、与世无争的派头,但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野心却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遏制,他开始寻找新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幻想充当世界的主人,就像他对自己的秘书布里埃纳所说的那样:

  如果我在这里无所事事地呆上些日子,那我就算完了。在这个花花世界的大都会里,一切都是过眼烟云,我们荣誉已经消逝了。这个小小的欧洲是不能给我提供足够的荣誉的,我必须到东方去寻求,所有不朽的盛名都是来自东方的。不过,我希望先巡视一下法国北海岸,亲自去看看那里可以搞些什么名堂,倘若出兵伐英看来是不易成功(我想也是不容易的),那么征英军团就将成为东征军团了,我将出征埃及。

  德国诗人歌德对拿破仑当时的心理状态曾作过细致入微的描述,他说:拿破仑之所以进行这次远征,是国为这段时期他在法国没有什么能使自己成为统治者的事可干,他起初还拿不定主意,曾到大西洋法国海港检阅军舰,看看可不可以去征英国,他看出这不行,于是决定去征埃及。歌德的话显然击中了拿破仑的要害。

  无论如何,英吉利军团司令的头衔,对拿破仑仍然是有吸引力的,巴拉斯等人也希望借此转移他对政治的过分关心,因为拿破仑此番远征回得来也好,回不来也好,都已经不重要,巴拉斯及其同僚早就准备好承受这个损失了。拿破仑知道这个内幕,但他有自己的计划,因此对于远征英国也是劲头十足,他着手进行军事准备工作,包括视察舰艇、选拔将领等等。

  1798年2月7日,拿破仑写信给军政部长巴特尔米路易约瑟夫舍雷尔将军,告诉他自己已经动身前往巡视大西洋沿岸,并请求立即通知让巴普蒂斯特克莱贝尔将军赶往勒阿弗尔,德塞将军前往布雷斯特,他还要求拨给德塞30000法郎作为特别费用。巡视期间,拿破仑表现出巨大的才能,他在考虑最重大、最困难措施的时候,敏锐地注视着所有细节,同时丝毫没有顾此失彼的现象,既能看到树木,也能看到森林,而且几乎每棵树的每条树枝,他都能看到。他认识很多士兵,这种惊人的记忆力一直使他周围的人感到惊奇,他知道哪个士兵勇敢、坚强,但经常饮酒,哪个士兵很聪明、很灵敏,但容易疲劳,因为有疝气病。

  凭着他的旺盛精力,拿破仑很快制定出入侵英国的计划。在此之前,拉扎尔奥什将军曾于1796年12月在爱尔兰西南的班特里湾登陆,未果,翌年2月,在彭布罗克希尔的费希加德进行的一次登陆也没有成功。拿破仑的尝试较之这两次规模更大,他命令军工厂制造英国口径的炮弹,以便在登陆后能够使用缴获的敌方炮弹。他查明了海军可能提供平底船的数量,评估了港口的设施,在了解到法国海军已完全失去制海权后,他断定,入侵英国是冒险和行不通的。

  2月23日,在给督政府的呈文中,拿破仑建议放弃入侵英国的一切打算,他告诉督政府:“准备这种入侵的真正时机已经或许永远……过去了”,然后,他建议派遣一支远征军到地中海东岸诸国去威胁印度的贸易,督政府没有马上答复。当时,在法国民间有一股思潮,认为占领埃及将使法国能够切断英国与印度之间的贸易,法国作家雷纳尔和沃尔内发表过一些宣扬这种观点的作品,法国著名商人马加隆和其他一些在开罗的马赛商人,也向督政府递交了请愿书,这些人强调如果埃及成为法国的货栈,那么就可以推翻英国在印度的霸权。

  几个世纪以来,埃及问题一直是法国统治者的一块心病,早在路易十四时期,这位国王就考虑过征伐埃及的问题,其后路易十五的外交大臣什瓦采尔也作过同样的梦,1536年以来,法国一直是奥斯曼士耳其的盟友,而后者名义上是埃及的统治者,大革命以来,法国在土耳其的威信是很低的,1793年,年轻的拿破仑曾自愿以炮兵专家的身份前往君士坦丁堡,帮助土耳其训练军队,竟然遭到拒绝。1795年,由于在战场上赢得一连串胜利,法兰西共和国的形势稳定了,土耳其和法国恢复了外交关系,聘请了一些法国军事教官,但亲英的总体政策并未改变。为改变这种局面,塔列朗一直主张发动对埃及的远征,1797年7月,他在法兰西科学院发表了关于新殖民地(包括埃及)益处的论文,吸引了拿破仑,塔列朗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计划,即出兵远征马耳他和埃及,因为这样做可以切断英国与其属地印度之间的交通线,由于拿破仑本人也有这个心愿,所以这个提议正合拿破仑的如意算盘,他立刻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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